2009年11月14日,对于我而言实在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。大型闽剧神话剧《陈靖姑》参加福建省第24届戏剧汇演。这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担纲主演参加全省汇演。而且,这也是我毕业整整十年来,第一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戏!十年等一戏,此心堪与谁知?十年等一戏,竟等来了这样一位闽都女神。也许冥冥之中,这就是我与女神的缘起。 闽都女神陈靖姑,又称陈夫人、临水夫人、通天圣母、顺天圣母等,是福建地区最有影响的女神之一。陈靖姑公元700多年前出生在福州下渡,相传曾经到闾山学法,能降妖伏魔,扶危济难。24岁时毅然脱胎施法,祈雨抗旱而献身于古田临水。她临死时发誓“吾死后不救世人产难,不神也!”。英灵升天之后,她补学了救产、保幼之术,成为了"救产护胎佑民"的女神。陈夫人的信徒有8000多万,主要分布在福建、浙江、台湾和东南亚国家。信众都亲切地尊称女神为“娘奶”、“陈大奶”、“临水奶”(“奶”,福州方言,意为“母亲”) 如此一个大爱无边、妇孺皆知的闽都女神,她的故事早已在百姓口中代代传颂,她的形象早已在百姓心中深深扎根。饰演这样一个带有浓重神话色彩的真人,对于演员而言其实是一种冒险和挑战。怎样才能演绎出百姓心目中的女神形象?什么样的舞台呈现才符合观众的审美期待?以往很多闽剧团体都演过她的故事,我既要跳脱出别人演过的女神形象,又不能背离观众的想象太远。这其中的分寸很难把握。在排练演出的过程中,我也尽了很大努力,做了一些尝试。 第一,生活化的表演风格。陈靖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生活年代、家世背景、身平事迹等等在《闽都别记》等几本书里都有记载。一个平凡人做出了不平凡的事,于是被人们尊为神,大家对她的形象有自己具体的想象。在我的想象中,她是一个让人觉得非常亲切的女子。说话不紧不慢,也许还很爱笑,富有同情心和献身精神。对丈夫、对孩子、对父母公婆、对乡亲百姓都有自己的深厚而丰富的情感。她身上有着传统女性的贤淑善良,但同时又有一种突破传统的不顾一切的勇敢执著。她有自己的想法,并且能够付诸行动。这样一个女子,是拿腔拿调、端着架势的,还是就如一个平实的福州女子那样呢?假如我是一个观众,我很希望看到一个非常亲切,生活气息浓郁,离我很近的“陈靖姑”,而不是一个面目模糊,高高在上的“神仙”。 基于以上对人物的理解和想象,我在表演的时候,尽量使用生活化的身体姿态和语气口吻。淡化了架势十足的戏曲程式化动作,淡化了上调上韵的戏曲道白习惯。力求给观众一种松弛、自然、亲切的人物形象。而且此戏的服装没有传统戏曲服装中有可舞性的水袖,也让演员缺少了赖以表演的一种手段,而要全凭自己的身体姿态和表情眼神来传达情感。这同样也使得我的表演和以往的表演有些不同,要做出一些调整才能实现生活气息浓郁的表演风格。 第二,口语化的台词处理。排戏伊始,就有一个问题困扰我:台词处理。此剧文辞优雅,结构严谨,富有传统戏曲的意味。不过剧作家周长赋老师不是福州人,很多台词我只能用文读。闽剧台词有文读和白读之分。白读就是转化为日常口语,贴近生活,不看字幕就能听懂。文读就是按字面直译,讲究韵律节奏,很多观众必须看字幕才懂。陈靖姑这样一个女子,在戏里面该怎么说话呢?是文邹邹拿腔拿调的,还是清爽自如地谈吐呢?我更倾向于后者,这一点也得到了导演黄天博先生的支持。 由于要照顾到剧本的文辞性,不可能全部翻译成口语,所以我采用了文白混读的方式。在陈靖姑不同的年纪,她对待不同的人,在不同的情境之下,分别采用文读或白读,或者是文白混读。多用白读,除了能够贴近观众,塑造一个亲切的“娘奶”形象,我个人觉得,很多时候,文读会和观众产生间离,影响彼此的情感共鸣。比如,福州人说“我的孩子”,是“崴其囝囝”【Nuai i gian gian】.如果按字面说就是【Nodei hai jv】,福州人听起来就会觉得别扭,有情感障碍。再比如,陈靖姑的郎君刘杞交待她三年学法后一定要回来,陈靖姑回答“我记住了”。福州话是说“崴 记 口礼 唠”【Nuai gei le lao】,如果是文读,就是【No gei zov liu】。夫妻俩这样说话,是不是有点怪?这样的例子在戏里很多,总之,我就是觉得这个角色越自然、越贴近老百姓就越好。 口语化的台词处理,还要注意念白的腔调、音高、吐字。我在这些方面也做了些调整。除了删去古装戏道白中的那些韵和腔,同时少用头腔共鸣,多用口腔共鸣,这样的音色显得平实、自然。吐字的时候也适当突出唇齿音,听起来比较亲切柔和,就像在你面前说话一般。 《陈靖姑》剧照
第三,跨行当的表现手段。陈靖姑身上,同时具备了花旦的灵巧自如,刀马旦的气质精神,还有着青衣的深情大气。所以,需要大胆的跨行当表演。从手势、脚步、眼神、身姿到唱腔、念白,都需要随着行当变化而稍加调整。比如,戏一开始,陈靖姑作为新嫁娘,青葱少女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婚姻生活的向往和憧憬,所以她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都是花旦的纯情妩媚,唱腔道白,音色甜美自然,调门偏高。到了闾山学法,花旦的灵巧中有了刀马旦的劲道和气势,那一套武术剑法就是很好的展现。及至脱胎,陈靖姑已经由少女变为少妇,初为人母的她既有一丝花旦的羞涩,又有青衣的沉稳。此时的唱腔道白,音色就比较圆润,注意共鸣,调门稍低。再到最后的祈雨、斩蛇,便是青衣和刀马旦的结合。 《陈靖姑》剧照 在文字理论上,跨行当表演仿佛可以按比例搭配。但是真正在台上演出的时候,这种结合是流动的,无法拆分的。演员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,可以做一些技术性的调整,但是更多的是靠内心感受,为人物的行动、表演找到心理依据,才能比较好地把握跨行当表演。 排演大型闽剧神话剧《陈靖姑》,从接到本子到和观众见面再到参加汇演,前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,任务很重,压力很大。对我的精力和体力也是一次大考验。整出戏2个小时,我几乎只休息20分钟,但是我仍然体验着演出的快乐。闽都女神和我,跨越了千百年的光阴,在闽剧舞台上重逢。我何其荣幸,让女神的故事通过我来重述,通过我来重塑!在排练期间,我几次到龙潭角祈雨处拜祭陈夫人。 有一次恰逢阴雨天,龙潭角提早关门,我只好跪拜在室外那尊巨大的陈夫人石雕塑面前。天很冷,闽江的风毫无遮挡地直吹龙潭角,我有些站立不稳。忽然就觉得,一个女子,其实真的非常弱小。结婚生子,也许真是女人最安稳、最幸福的归宿。可是我们的“娘奶”陈夫人,当年却舍弃了腹中孩子,说服了家中亲人,风尘仆仆赶到闽江边来为百姓祈雨。可能也是在今天这样的天气里,在凄风苦雨中,忍受着产后的虚弱疼痛和妖魔搏斗。抬头看看娘奶,只见她头戴冠、身披袍,仗剑执牛角,高举铜铃,一副标准的道姑装束。她原本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,只因做了不平凡的事,舍小爱为大爱,舍小家为大家,于是被百姓世代供奉,成为妇幼保护神。而我,只能做一个平凡的人,用一颗平凡的心,来体味女神不平凡的经历,来演绎她不平凡的人生。 闽剧神话剧《陈靖姑》,经过我们福州闽剧院全体演职人员的共同努力,获得了优秀剧目奖,优秀剧本奖,优秀演员奖等多个奖项。我个人最大的收获,就是经历和成长,过程和结果,同样重要。今年8月,《陈靖姑》剧组又将赴台湾演出。妇幼保护神陈夫人,是两岸人民共同的信仰。在台湾,主祀、陪祀陈夫人的庙宇有300多个,她的故事同样感动着成百上千万台湾同胞,她的香火同样承载着成百上千万台湾同胞的美好祈愿。而闽剧,也同样是两岸文化交流的重要载体,是联系海外乡亲的纽带。用闽剧来演绎闽都女神,是最完美的结合。希望这种完美能得到更好的体现,希望我和女神的缘,能够继续下去。 龙潭角祈雨处,陈靖姑的大雕塑。脚下是四只鸭母叼着草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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