请随我，观一场梨园春秋

近年来，不知不觉间有了进剧场看戏的爱好。听越剧、赏昆曲、寻掌故、追名角……业余生活丰富充实。但作为一名80后，每当我跟同龄人聊起戏曲时，或者收获莫名惊诧“你不是吧？还看那么老土的东西？”;或者遇到玩笑式调侃“真高雅啊！果然是文艺青年。膜拜！膜拜！”不论棒杀捧杀，“看戏”都被快速、直接地定性为“一朵奇葩”。

这种情况遇得多了，难免郁积了一些话想一吐为快。我很想对同龄的年轻人说：“长大后，你有没有进剧场看过一场戏曲呢？如果没有，去试试好吗？只有亲身体验过后，你才好评判它。”而我也相信，体验后，你可能会跟我一样，喜欢上它。

请不要拒绝戏曲，给自己一个体验的机会

一个显而易见的现实是，现代年轻人大致上是把戏曲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的。传统也罢，艺术也好，大家还是觉得戏曲是与自己无关的一种事物，敬而远之。的确，忙碌的工作、繁杂的家务……生活的种种已足够消耗人的时间和心力。再好的艺术，又哪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？所以，我不奢望年轻人成为资深的戏迷票友。但我由衷地建议大家，如果刚好有那么一次机会可以去接触、欣赏戏曲时，请不要拒绝它。我想，戏曲中必定有触动、滋养你的东西，会让你的心灵和生命感受到别样的抚触。

通常，会有这些理由阻挡你尝试体验戏曲：

“我们是打工族，顾不上艺术。”——不是的，艺术感受与身份无关。每一个人，不管他是老是少、是贫是富、是理性宅男还是时髦女郎，都有七情六欲、喜怒哀乐，都有丰富立体的情感，都需要通过艺术来观照或释放。人需要透过作品，去体会生活中的某些感觉、感受某些情绪的直接穿透。只要是有血有肉的性情生命，总会有对艺术的需求。而这种需求，却常被我们有意无意忽视。

“像我们这种编代码的理科生，看不来这么文艺的东西。”—— 理性、科学、严谨，这些都对。但人作为复杂感性的有机生命体，有太多性灵和情感是无法用客观理性和语言文字来描述或编程的。人，始终不是一个严格的程序或机器，即使你已经编了很久的代码。只要不是机器，就一定能够感受到舞台上的喜怒哀乐、悲欢离合，就一定会有不由自主地情绪波动、心潮澎湃。也或许，正因为日常太过理性严谨，理科生蓄积的激烈情感，才更需要去剧场中去释放和张扬。

“看戏是老年人的娱乐“—— 可你我终将走向成熟，对吗？年轻时，我们尚可凭青春力量四处闯荡，少年壮志不言愁。但岁月轮转，人总是在成长的，也必然遭遇这样那样的坎坷和困顿。面对生命中种种辗转起落的情感心绪、面对人生旅程中终将遭遇到的种种困厄悲苦、喜怒哀乐，我们终会感受到科学或逻辑的苍白无力，终会感觉到青春激昂的易逝。现代年轻人，求学谋生在异地的多，或沧桑，或漂泊，总有许多感触或情怀郁积在胸。而在戏曲中，这些一言难尽，言词难以表达的感受却总能得到共鸣和映照、排解和超脱，并获得一种情感的寄托、抚慰和皈依，安顿身心。虽然很烂俗，但“喜欢上昆曲，将不惧衰老”诚不欺我。

喜欢或不喜欢一项娱乐，归根结底都是私人决定的，也都是充满无厘头的。没有人会仅仅因为“被说服了”而对一样东西产生真正的喜爱之情。我只是希望，年轻的朋友们，能给自己，也给戏曲一个机会，去亲身体验一次现场的戏曲表演。那么,

戏曲之美，美在何处？何以痴迷？

有人说“戏曲是中国人最后的赏美家园”。作为一名连票友都还不算的伪戏迷，我咂摸不出太深的文化、美学涵义。我想分享的是，我为什么会喜欢戏曲。

第一，作为一个中国人，我对戏曲有种天然的亲切感。一方水土一方人，每种艺术形式也都有其产生的自然和人文背景基础。也正因为此，西方的艺术形式，歌剧、舞剧、芭蕾、交响……我们总免不了隔阂之感。但戏曲不会，水袖蟒袍，锣鼓琴箫，浅斟低吟，插科逗浑、才子佳人、朝堂山野……戏曲舞台上的一切元素都是我所熟悉的“中国元素”、“传统元素”。这些元素存在于从小念诵的“白日依山尽，黄河入海流”的诗文中，存在于端午、七夕时长辈讲诉的故事中，存在于历史课本中，存在于四时节令中，存在于我所有的生长过程和所处的环境中…… 这种水乳交融的熟悉，会让你不由自主地亲近它。

第二，声色之娱。看戏之前，我也以为最能取悦感官的是好莱坞大片的奇幻特效和imax的视听震撼。看戏之后，我才知道在工业化流水线之外，存在着这样一个美妙动人且活色生香的感官享受方式。戏曲的舞台之美，在角色的一抬手一转身一转眼，细微动作便勾魂夺魄；戏曲的吟唱之妙，毫无修饰纯乎天籁，却余音绕梁经久不绝。在科技日益发达的今天，却是戏曲表演让我领略到完全由人本身和各种传统乐器演出的魅力，是那么的妙不可言。引用一位台湾著名编辑王安祈评价福建梨园戏名角曾静萍的话“……演员，策动全身每一寸肌理，色诱全场观众销尽温柔”。真的，现场观看戏曲，是对你的眼睛和耳朵的最高犒赏！

第三，我喜欢戏曲演出的精巧结构、辞章华美、韵律曼妙。因为时间限制，戏曲演出的结构设置不但精当，而且颇多别出心裁之处，比拖沓的肥皂剧更让人兴奋。而中文的语言之美，通过戏曲的诵读和吟唱，更是淋漓尽致地得以体现。好的文字，是要念出来的；而唱出来后，你会更加感受蕴藏在文字中的好：那工整的韵律平仄、那长虹贯日的气势……你会觉得：真的，中文是最美的语言。

第四，我喜欢去剧场，感受那种直观的生命能量的冲击。戏曲表演的奇妙之处，在于现场感，不可替代不可复制。昆曲大师计镇华曾说，他在演出前会亲自走一遍剧场，看看现场有多大，最远的观众在哪里，来斟酌自己在舞台上应该释放多少能量。是的，能量！只要你到过现场，你就会认同这个词。舞台上的演员似乎是一个能量源或者磁场，她/他能牢牢掌控全场观众的喜怒哀乐，让大家的情绪跟着她/他起落辗转，百转千回，悲哀时全场凄凉，豁达时全场释然。也正因此，每次看戏，都像是自己跟着演员，体验了一遍角色的人生，真切地感受过了那种种的悲欢。在这种感受中，我们或许可以一扫胸中块垒，或许可以抽离多日郁结，自身的情怀也都在一场演出中得以纾解。那时候，你会对戏曲的“美”又多一种意义上的理解，那是一种性灵之美、生命之美。

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，我只是，想邀你，一起去看戏！来吧，这个春天,请随我，观一场粉墨春秋，赏一副梨园盛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