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六场:狱会
[幕后隐隐传出吆喝声:“朝廷悬赏,查寻苏武之子苏元, 二十三岁,属羊,右掌之中长有一颗黑痣……” [廷尉府,死囚牢。 [霍禹内声:“苏大人,苏大人……” [苏武径自急走,霍禹追喊跟上。 霍 禹 苏大人,草奴乃朝廷叛逆,你还是不见为好啊! 苏 武 老夫心有疑惑,就不能一问究竟? 霍 禹 苏府惊变,朝堂哗然!苏大人,何必冒此不韪,招惹 非议? 苏 武 哈哈哈……如此说来,苏武也有叛逆之嫌? 霍 禹 哪里,哪里!上官安已供认不讳,草奴是受燕王唆使, 借掌中黑痣为凭,假冒你儿苏元,行杀我父!此逆党 蓄谋而为,与苏大人全无干系!朝廷怎会失察,让你 蒙此不白之污?如今,我父又已复奏圣上,再悬赏榜, 为你寻找亲生儿子! 苏 武 大司马如此用心良苦,好教苏武感激不尽啊…… 霍 禹 (欲再劝阻)苏大人…… 苏 武 廷尉大人!苏武见见草奴,又有何妨? 霍 禹 这……(向内喊)带草奴…… [武士推押身披镣铐的苏元上。 霍 禹 草奴!苏大人到此问话,你不可捏造事实,混淆视听! [霍禹下。苏武静觑着苏元,苏元显得有点慌乱。 苏 武 阿元儿!(欲拥苏元) 苏 元 (避开)苏大人,我是草奴,你认错人了! 苏 武 你分明是我儿苏元,为何要自称草奴? 苏 元 命轻如草,自甘为奴,岂非草奴! 苏 武 命者,父母精血之所成!怎可言轻啊? 苏 元 草奴是孤儿,不知爹娘谁人? 苏 武 果真不知? 苏 元 果真不知! 苏 武 老夫告诉你吧……你的生身母亲李氏,你的父亲就是苏 武! 苏 元 苏大人!你凭什么,就断言我是你儿苏元? 苏 武 (轻缓而言,但语气坚定)凭着你掌中黑痣,更凭着你那 不杀的一剑…… 苏 元 这……这乃是天意啊! 苏 武 人称你“一剑追魂”,廷尉府十数兵勇,尚且在你剑下 毙命!何以老夫与你近身夺剑,却是毫发无伤? 苏 元 这……那是我一时失手! 苏 武 不!(一字一句)是你不忍让为父伤心绝望,才停剑住 手,这是父子之情未泯啊! 苏 元 这只是敬慕苏大人的气节而已! 苏 武 (取出竹剑)你可认得此物? 苏 元 竹剑…… 苏 武 这竹剑是我亲手为那顽皮的孩子所削的!可惜呀……他 却把此剑遗落在那塞外雪野! [幕后童谣轻轻唱起——— 一个昵囝蒂, 啼嘛加流鼻。 他是苏武的囝, 掌中有黑痣! 苏 元 (接过竹剑,忘情地)我的竹剑啊…… (唱) 依稀又见儿时的光景…… 胸臆间,充盈着无限温馨! 怎能忘,骑在爹的肩头马, 学爹爹,将军模样威凛凛! 怎能忘,舞弄小竹剑, 把那欢乐的歌谣高声吟。 怎能忘,爹爹持旌出使去, 儿不放行,啼泪拦马紧拽襟! 爹爹啊…… 你一鞭急策身去远, 马鞍儿,驮走了十九年漫长的光阴! 到今日,父子纵是近咫尺, 已难再续骨肉情! 苏 武 阿元儿,这就是爹当年给你削的竹剑啊…… 苏 元 这…… (唱) 我铤身步泥淖, 越行陷越深。 而今想回头, 生路已难寻。 自难免,斧钺鼎镬, 何堪是,祸连父亲! 忍做不仁不孝子, 落一个,无牵无挂步九冥! (递还竹剑)苏大人,这竹剑你就妥为收藏!见剑如见人, 你就不觉得孤单了! 苏 武 (接剑在手,泣不成声)难道说活生生的儿子,就这样没 了!只剩这把竹剑吗? (唱) 十九年啊…… 我只身困陷在北海, 独对那,寒沙衰草,冷雪坚冰! 绝望时,我把满山的羊羔, 看做是儿欢跑的身影…… 慰我孤苦穷愁心! 凭傲骨惊慑胡邦度百难, 蒙恩诏苏武南归把梦寻。 团圆宴盈盈酒觞映欢颜, 谁知你一剑追魂举朝惊! 眼睁睁你羁身刑狱难相救, 空有我,肝肠寸断,泣血椎心! 阿元啊…… 儿是苏家忠烈后, 太不该身从逆党乱朝廷! 苏 元 (唱) 既知我是叛逆辈, 你苦苦相认为何因? 苏 武 (唱) 怜儿稚岁失父爱, 才有这歧途铸错饮恨深! 苏 元 (唱) 你怜子之心堪可悯, 也不该,纳垢自污辱清名! 苏 武 (唱) 忠节诚至贵, 人伦犹可亲! 我是大汉忠节臣, 我也是,儿的父亲。 待儿身首分异处, 收尸殓骨,总该有个亲人! 苏 元 (唱) 身作叛逆,人憎人弃, 独惟老父,垂爱见怜。 阿元我,一命不惜九番死, 实难舍啊…… 我这可怜、可敬的老父亲! [静场,苏武、苏元父子二人泪眼相望。 苏 元 (长叹)苏大人,草奴是将死之人,你认有何益? 苏 武 生死关头,你且能为我弃剑舍命,孝心未泯之人,终 非穷凶极恶之徒,我若弃之不认,苏武岂非是食犊之 兽?为父不但要认你,为父还要救你! 苏 元 你救不了啊,我犯的是叛逆重罪呀! 苏 武 你为何要身从燕王逆党,刺杀大司马? 苏 元 (慨叹)草奴幼时,迷失在塞外雪野,此身险做兽食, 幸得燕王救我一命,从此蒙其恩养,效命驾前! 苏 武 (叹息)你呀!不该只身离家,独往塞外啊…… 苏 元 是我闻听,父被匈奴人乱刀宰杀,就持剑越境,誓杀 那膻食番狗!我想为爹爹报仇啊…… 苏 武 都怪为父,都怪为父啊!为父一定要认你、救你啊! 苏 元 为时晚矣!你救不得,也认不得! 苏 武 阿元啊!难道你就狠心让我忍受老年失子之痛,悲苦 终生吗? 苏 元 (唱) 见老父痛心疾首, 苏元我裂胆碎心。 (情不自禁,热泪夺眶,向着苏武大声呼喊)我的…… [幕后锣声突响,吆喝声起:“朝廷悬赏,查寻苏武之子 苏元,二十三岁,属羊,右掌之中长有一颗黑痣……” 苏 元 (猛吸一口冷气)哎呀…… (唱) 锣鸣似警钟, 入耳堪心惊。 苏 武 (唱) 铜锣声声鸣, 如刀刺我心。 苏 元 (唱) 朝廷又在寻苏元, 分明是,霍光用意深! 苏 武 (唱) 阿元就在我身边, 他偏不认我做父亲。 苏 元 (唱) 我这一声“爹”出口, 只能为父把祸招临! 他受尽人间万般苦, 我不能,再害爹爹余生惶惶受恐惊? 苏 武 (唱) 孽子他宁死不认父, 我欲救不能碎了心! 苏 元 苏大人!我是草奴,真不是你的儿子苏元啊! 苏 武 你不是草奴,你是我儿苏元! 苏 元 我是草奴啊…… [霍光、霍禹领武士上场。 霍 光 朝堂之上,谁人不知你是逆党之鹰犬,何用如此大呼 小叫? 苏 武 大司马,他是我儿苏元! 霍 光 子卿兄!此攸关三族存亡,切莫轻率而言啊! 苏 武 若论诛连三族,苏武名列册首,苏武情愿领罪! 霍 光 子卿兄是我大汉忠节楷模,竹帛所载,丹青所画,可谓 白璧无瑕,人所共仰。方今叛党初灭,人心惶乱,还望 子卿兄再秉直节,表率百官。不该说此于国不安,于己 不利之言!苏大人,请回吧! 苏 武 不!苏武要认子! 霍 光 (背唱) 立身风口浪尖, 见惯桅折船掀。 若教他,父子相认, 定然是,损我威严!(怒对苏武) 纵是你,功高弥天, 也不可,恣肆纠缠! 霍 禹 父亲大人!苏大人此举,有辱国家尊严!何不奏准圣上, 摧毁忠节碑,削去他典范之封! 苏 武 哈哈哈……忠节自在苏武心中,岂在那碑石之上?! 霍 光 苏大人当真要认? 苏 武 当真要认! 霍 光 一定要认? 苏 武 一定要认! 霍 光 好!老夫成全你了!(含笑缓言)草奴,你若真是苏武 之子,老夫就允你父子相认! 苏 元 哈哈哈……我不是他的儿子! 霍 光 (怒地)哼!(摔袖下,众紧随下场) 苏 元 (对苏武)你呀……老糊涂啊!你是老眼昏花,又思子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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